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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刘生（第1页）

当空一道霹雳，把李风的影子刻在地上，即将踏下的脚步不自觉顿在原地。

又听当空山崩地坼，汹涌的战车碾过层层巨浪，地府的亡魂在九幽嘶吼。

——这是李风见过最炸裂的雷霆，自己就像波涛里的一叶扁舟，随时会被掀翻到海里，随时会被天雷击中。

也许只是雷声太大吧。

李风安慰着自己，缓缓走向刘生门前。

又一道雷打下来，李风呆住了。

怀里的碧罗草连着濡湿的封纸簌簌落了一地，连着心都被拽着散在地上。

只见屋顶扯开一道光滑的切口，霹雳裂满当空，雨水凝成的瀑布从缝隙中一股脑泻下，齐整整落到地面崭新的剑痕上。

不可置信地顺着剑痕扫过一地狼藉的桌椅家具，刘生苍白的手垂在地上，和剑痕连成一线。

一半身子躺在草毡上，一半搭在地上，刘生清瘦的脸庞早褪了血色，双目空洞洞望着地面，青色衣领与嘴角上斑驳着几痕血渍。

床前只有一个清瘦少年背对着自己，粗缯大布、不事边幅，冷寂寂跪在刘生面前。

他是周流，自己的三弟。

李风一个踉跄踩在草药上，急扑向草毡，伸手一搭脉象，却寂寂如死水，绝无半点生气。

骄如瑶池水，洒落人间尘。

李风不知道自己心中为什么揪得难受，这明明只是个陌生人，他只是个陌生人啊。

这一切是不是过于巧合了，怎么一穿越过来，听了这么多大哥的事迹，期待了那么多，到头来，连大哥说话的声音都没听见，人就没了？

可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哀嚎把自己整个身子都冻住了。

“二哥……大哥……”三弟周流嘴唇颤抖得厉害，极力克制自己的悲恸，见李风回来，瞳孔一缩，一时说不出话来。

李风好似看到，周流望向自己的眼神不大对劲。他看的是自己的眼睛，却感觉自己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被看透了一般，看得自己毛骨悚然。

附在灵魂上的紫气愈发冰寒。

天空一道雷茫停亘当空，四下只闻撒豆般大雨噼里啪啦，如把把尖刀刺进李风和周流心头。

李风跪在刘生身前，紧紧握着大哥的手，整个身子缩在一起，挣出最后一丝力气吐出三个字：“为什么？”

周流不知道，李风这句为什么不止是问，大哥为什么会死去。也是在问自己，为什么穿越过来给了自己如此多希望的大哥就这么没了？为什么我要死，大哥也要死？为什么都已经修仙了，都已经筑基了，还是要死？

这世界仿佛和自己开了一个玩笑，“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那现在的自己，是不是就是一个悲剧？

周流面目狰狞在一起，想哭却发不出声来，浑身真气跟着隆隆巨雷不受控制地鼓噪。积郁已久的愤恨、不甘、不解终于在李风回来后压制不住了，面目攒到一起，低头嘶吼着像一头要吃人的野兽。

人大抵在最绝望的时候是没有情绪的，因为周流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两个时辰前还跟自己有说有笑的大哥，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人又往往在绝望触底的时候爆发。就像李风出现后，往深渊坠去的周流抓住了最后的依靠，那从灵魂深处吼出的不甘、质问与无可奈何被彻底点燃。

就像热油里浇了水，周流身上鼓噪的真气一浪高过一浪，气血交替得让面目一阵白一阵红。

周流走火入魔！

李风正沉湎哀恸，两行泪浸湿了眼眶，忽看到周流气机四散，忙压下心头悄怆，嘴中念念有词，左手掐一个静心诀先稳住自己心神，右手运起真气抚在周流头顶。

一股肃穆的真气走过周流全身，像钟摆摇到最高处即给接住，一浪又一浪包着真气慢慢停下，慢慢调匀呼吸。

而后又一股温煦暖流浅浅笼罩着周流，伴着闷雷滚滚，周流听到沉稳的声音响起：“跟我念《养剑诀》：停心入内，神静气安，名为得道……”

这是记忆中大哥教授过的法门，练剑前需神定气安，用做静心诀也十分合适。

周流缓缓吐出几口浊气，跟着念到：“超过常限，存亡自在……”

二人将此念了十遍，约莫半个时辰，渐渐压下周流狂躁，吐出浊气一口，只剩下眼角未干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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