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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见证48（第1页）

有大颗大颗的眼泪的砸在她的脸上。它们从汤姆那双鲜艳的红色瞳孔下涌出来，像很久之前月光下她见到的那样。那时年轻的猎人眼中尚有震撼和悲伤，而现在其中仅余扭曲的恨意。

“要是温格兰那个时候没有救你就好了，”汤姆喃喃地说着，不知道是斥责祭司还是斥责自己，她的面容变得扭曲而嫌恶，死死瞪着祭司嘶声喊道：“要是那个时候让你就那样被海怪吃掉就好了！”

都是她的错。她不遵从领队的意愿，她打破了规矩游回去救海拉。如果不是这样，如果海拉第一次征伐就已经死在深海里，猎人小队就不会被团灭，她也不会离开深爱的家乡，像鬼魂一样在陆地上追捕多年。如果不是她的那可笑的怜悯……

甘道的喉咙咕咚咕咚地冒着血泡。汤姆把手松开一点，才听到她虚弱地微不可闻的声音：“……还活着……”

“……莎莲娜还活着，她在、在罗德岛……”

汤姆张了张嘴，更多滚烫的眼泪从她的眼眶里落下来。她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做出什么表情，在孤独地游荡了这么多年之后，忽然被告知幼时的好朋友还存活着，这消息又是从几乎剥夺了她一切的祭司口中说出来。

甘道继续艰难地说着：”温格兰发现了她，在沿海的小教堂里……她没有死，但是失忆了，咳……温格兰把她带回了……罗德岛……“

她在说话的间隙里不得不时常停下来，来攒说下一个字的力气，每说几个字就要咳掉喉咙里血色的液体。汤姆松开了她的脖子，流着泪提起她的大剑：“不要辩解了，那座岛上的葬身在海怪口中的每一个深海猎人，他们的生命都是你的责任！”

甘道捂着脖颈的伤口静静地看着她，声音悲伤：“那温格兰的族人，千百年来无数次死在深海的祭司的亡魂们，他们的生命由谁来负责？”

从出生开始就被迫奉献牺牲，因此被毁掉人生的她，又由谁来负责？

汤姆因为这句话而停顿动作的那一刻，甘道终于攒出了足够的精力来释放源石技艺。她的整只左手在极端的时间里石化成灰白色的石头，与此同时爆发出的是符合汤姆固有频率的超高频声波，在那个瞬间扩散开来，同时摧毁了她们两个人的内脏。

汤姆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的攻击，那种让胸腔一窒的震颤过去了之后整个身体内部像是被灌了浓酸一样烧灼疼痛不止。她拄着剑柄哇地吐出大口鲜血，剧烈的眩晕和耳鸣过后发现面前已经只有一滩血迹。

祭司根本就没有忏悔，她做出那副道歉的样子只是想要松懈自己的警惕心，她又一次利用了自己的心软……愤怒和仇恨焚烧了她脑中所有的理智，重伤的汤姆拖起大剑，沿着血影的脚印一步步朝那里追踪过去。

甘道拖着支离破碎的身体在安全梯里蹭着墙前进。她的身体在接受了源石的融合之后有了一定的愈合能力，但并不代表她能接受无止境的伤害。碎裂的内脏让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像是装了一滩晃动的水，稍不注意就会全部流出来。

明明是个没有感情的猎杀机器，却可笑地会对死亡感到恐惧。

明明没有教她同伴的概念，却要求她用同伴的标准来对待他们。

明明当初是救了她的人，却会在多年之后因为自己的怜悯之心想要她的命。

谁都有责任，谁都有错误，谁都没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来审判其他人。遇见阿米娅之后甘道并不否认过去自己所作的恶，但是她知道这件事知道地太晚了，以至于等到发现的时候，面前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上去。

她承认汤姆的仇恨，但她还有事情没有做完，必须要继续进行下去，如果就这样死在剑下，过去被她伤害剥夺的所有生命，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在那串长长的红色脚印的尽头，甘道倒在地上，呼吸细细地拉长，发出濒死时特有的音质。她似乎看到远端的路的尽头有阿米娅站在那里看着她，但她的意识已经沉沉地下坠到黑暗的深海，那个光明也无法触及半分的地方。

一切都是从那里开始的。说来可笑，正因为直面死亡，祭司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活着这件事，从武器变的像一个人。从那之后一切发生的事情，只是因为简单的“温格兰不想死”。

因为恐惧死亡，所以把猎人小队留给海怪；因为恐惧死亡，所以病态地不相信任何人，不接受任何人的控制；因为恐惧死亡，所以去研究矿石病，去在各种活体生物上做实验……

在深海的洋流中她睁开眼睛，来到那个曾经她无比厌恶的祭台一样的黑暗中。巨大的暗影藏在其中蔓延蠕动，那是只体积庞大的海怪，有着坚硬的鳞片，粗厚的皮肤。

巨大的触肢，锋利的剑齿，斑斓的毒刺。它有深海物种中所有可怖的特征，是海底的源石生物互相厮杀吞噬融合之后造就的畸形的怪物。

曾经那样恐惧死亡的祭司张开手臂，向着那层层叠叠铺开的触手游过去，她灰白色的头发在海水中完全散开，显示出那个种族独有的惊人的美丽。

【温格兰知道你在这里，所以温格兰来找你了】

在那触手之中静静地沉睡着一个她。她们的样貌一模一样，像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同的是那一个“她”有着夜幕一样漆黑的深长卷发。最终甘道来到那片触手之中，张开的手臂接触到她的身体。

【温格兰的意志即是你的意志，温格兰们是一体的……】

她们的额头抵住，灰白色和黑色的头发悬浮着交缠在一起，在海怪的怀抱之中，共同沉湎在无边的意识的深度黑暗里。

莱茵生命252号无人生态监测站就伫立在岛上的一隅，由于火山区域地壳频繁运动的原因，它被建在了另一侧永久冻结的冰层之上，数十年如一日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在监视不远处火山动向的同时为受困于此的人们提供物资补给和通讯联络。

此时温格兰们就在前往这里的路上。

之前甘道在无意间发现的遗迹线索把调查的方向指向了这个令人匪夷所思不毛之地。尽管探险家的本能让温格兰仍然保留着一丝怀疑的态度，可多年来苦苦搜寻却成果惨淡的温格兰绝不会放过那怕一丝一毫的可能性。

所以当下的任务，就是以这个临时补给站为基地，在岛屿内根据线索进行挖掘工作。

“如果温格兰对壁画上内容解读无误的话，说不定温格兰们真的可以解开极北文明消失的秘密......”温格兰反复翻阅着相机中保存的照片，兴奋地对身旁的甘道讲解着，“你看，他们由于无法在严酷的自然条件下继续生存，迫不得已举族迁徙......目标似乎是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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