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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第二机关(第1页)

哈伊度尔醒了,要说有什么直观的感受的话,那就是肉体上极致的痛苦,脑袋和全身上下筋脉像是被人注满了岩浆一样,更不用说左肩到右髋的那道刀伤,半张脸已经疼的麻木,双手双脚还被人反捆着,这也让他的肩胛和膝盖难以想象的痛,这个状态想要逃跑基本上是不现实的了。

“她看得见,她看见了……”

哈伊度尔很明白,如果他当时逃跑,回到“教会”,他的下场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可如果他能把她灭口,这事说不定就还有周旋的余地,再者,要是他没能将其灭口,那么最坏的可能就是他被第二机关接手,虽然第二机关这个耀斑第二大的暴力机关曾被爆出过对犯人动用私刑,但他知道,就千刀万剐也强于“教会”的惩罚……所以他必须留下来。

“她看见了……”

尝试了几回,他才终于在剧痛中睁开了眼睛,强光刺痛他的眼睛,他的心立马寒了半截,仿佛只要他彻底睁开眼睛,在他眼前的就是审讯室里并肩而坐的两位第二机关探员。待他视野中的虚影逐渐回它们自己的位置上时,他才松活口气,自己还在那房子里,只不过被人搬到了一楼的餐厅,四周点亮了灯而已。

身遭一通张望,他的上衣被人扒掉了,被自己的鲜血浸红的T恤被人脱下来当作绷带,把他胸前的伤口包扎了起来,手臂上被刺穿的地方也同样绑着“绷带”。他下意识地盘弄了一下原先戴戒指的地方,不出所料,那里除了他自己的肉以外他什么都摸不到,那个姑娘还没有蠢到让他继续戴着那个“无界”戒指,他最后一丝侥幸就这样消散了。他抬眸周围望了一圈,被人扶起来的桌子上一边放着他的匕首和短剑,一边放着他的戒指,那个白发少女正倚在桌边背对着他。

“她都看见了……”

阮烛汐左手拿着浸满酒精的棉花球,右手拿着镊子,她把被血浸湿的T恤撩了起来用下巴压住,借着灯光,她用镊子夹住一块玻璃碎片,闭上双目,一点点地把它从自己腰间取出来。

刚刚战斗时,她想擒住此人,却被他一把甩开,她的腰撞到了卧室的桌上,那瓶被她带在身上的“太阳余烬”因此破裂,不幸的是,那碎掉的玻璃瓶有几块碎片扎穿了衣服嵌到了她的肉里,一直等到她给那个男的包扎完,肾上腺素的劲头褪去,她才注意到自己的腰上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了。

“咝……”她声音极轻,像是抱怨了一下握着镊子的手不受控的微微颤抖着,越发夹紧了那玻璃碎片,肾上腺素缓缓褪去,疼痛重新占据头脑,连血肉与异物间黏腻的声音仿佛都被放大了无数倍,几个呼吸的时间,那块指甲盖大小的玻璃碎片便被取了出来,这是最后一块,也是最大的一块,玻璃片放到灯光下,光线透过它表面的血液,散出一片猩红的虚影。

指甲盖大的碎片带着它的虚影被扔进了垃圾桶里,她拿起棉花球擦拭起自己的伤口,深入皮肉的刺痛也让她不禁蹙起了眉头,不知过了多久,棉花球染满了殷红,伤口周边的血迹被擦拭干净,也就不显得那么狰狞了,她缓了两三个呼吸的时间又检查了一遍身体,确认自己身上没有她没注意到的伤口后,她才回过头去看着那个男人。

身材中等,五官也说不上出色,颧骨颇高,显得眼窝极深,下巴上留着灰黑交杂的胡茬,就像久未打理的野草一样,左半张脸上和左边肩膀上还有两片烧伤后结下的血痂,恰巧的是,这也是她刚才一把“太阳余烬”撒到的地方。

早在她给男人包扎伤口之前,她便已经通过终端联系了第二机关和委托人女士,之后的事情会交给他们处理,现在只用看住这个人就可以了。她从身旁拽了把椅子横到男人的面前,起身跨坐上去,双手交叉搭上椅背,下巴垫在手臂上,面无神色地看着男人,这个距离下,男人的脸上看不见一丝血色,刚才战斗中的受伤和失血已经让他失去与她抵抗的能力了,所以现在她根本不担心男人会暴起伤人。

两人对视许久,男人的目光百无聊赖地从她脸上缓缓挪到了她身后的桌上,顺着看去,他目光落下的地方是他的“无界”戒指,于是她回身拿起那戒指揣到自己外套口袋里以打消他想要逃跑的念头。见状男人也没有什么反应,把头倾向另外一边,只睁开一只眼睛看着她。

阮烛汐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轻轻叹了口气,慢悠悠地开口问道:“你的脸,是怎么回事?”她抬手摸摸自己左额角的位置。

“就我所知,太阳余烬应该不足以在人类身上造成这种烧伤吧?”当时情急之下,她没有往“太阳余烬”里面注入一丝法力,完完全全是把它当成普通的炉灰来用的,对于正常人类来说,没有被法力激活的“太阳余烬”也和炉灰不会有什么区别,根本不可能造成这样的灼伤,除非……眼前这人是个“死灵”。

她又一次打量过男人的模样,虽然现在从外表上看上去和僵尸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他身上的脉搏还有温度都可以让她确定眼前被绑住的只是个相对”虚弱“的活人……也就是说,这人同时具备了死灵和活人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形式的特征。

“活人具有死灵的性质,使用的附魔术可以直接让我的渡鸦腐烂……”她默默想着,这两个关键词叠加在一起她所能联想到的词语就剩下了一个——飨尸教,一个以极端血腥、违反伦理道德的宗教仪式和宗教教义闻名于世界的宗教团体,在世上的绝大部分国家,他们都被定义成“亵渎者”或者是“邪教徒”,飨尸教更是被认为是世上仅次于”永夜教会“的第二大邪教,想到这里她抬眸看着男人,没什么好气地问道:“飨尸教派你来这里是为了干什么?”

男人闻言脸上没有分毫情感的波动,只是把睁着的眼睛也闭上了。

她不是专业的审讯人员,也根本没指望他能开口跟她讲讲来龙去脉,这么问纯粹是好奇所致的,所以她也不恼,况而且作为佣兵来说知道太多有时也会是一种无形的威胁,所以她不动声色的换了个话题。

“你刚刚明明可以用这个戒指跑掉,为什么还要回来?”

听她这么一问,男人很难不动容,竟流出一抹苦笑,摇了摇头,像是踌躇了许久一样,呆滞地低语道:

“你能看见,你也全都看见了,我走或不走的结局不会改变……”

“我?”她皮笑肉不笑地乐了一下,一句“说话半截烂舌头”到了嘴边,想着自己都凹了这么半天了不能就此破功,便又咽了下去,转而故作老成地笑道:“此话怎讲?”

还没等男人回话,玄关便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她也很清楚,对方压根也没打算回答她的问题,便从椅子上起身走到玄关边,透过猫眼向外看去,鱼眼化的视角下她只看到一件黑色风衣的领口,她身为佣兵对于这种款型的风衣定不会陌生,雕有双头蛇的银色纽扣,领口内侧的银色的双头蛇纹样,布料上隐约的双头蛇状花纹,在耀斑,这衣服就代表了第二机关——身体两端都是头颅的盘蛇。在这衣服的左胸前还缀着一枚银色的徽章,双头蛇盘绕在象征耀征军的审判十字上,一首紧紧缠着十字,一首衔着匕首,这就代表了对方的职位与等级,即地区执事。

“执事都来了?”她先是诧异,能成为执事的候选人最起码都得是接受过专业训练魔化5阶的法师,对他们来说,削平一片林子就跟削苹果一样简单,放在陨座这片卧虎藏龙的地方也是十足的强者了,再联想起阳炎教会在这里的净化行动,能让陨座三支柱中的两个如此重视,这里的问题应该比她想的要严重不少,一边想,她一边打开了门。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空气里似乎有了某种微妙的变化,仿佛在地平线以外的地方无冕的君王镇命歌带着他的铁蹄军队横扫着目所能及的一切,吞并,湮灭,征服,黑压压的军队从地平线上露出黑影,领头之人高高耸立着,俯视着地面上的一切,她说不清这画面象征着什么,但是她可以凭着直觉想到一个词汇:“征服”。

阮烛汐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抬起眼,撑起那件黑色风衣的男人已经直挺挺地站到了她的眼前,高鼻梁,剑眉,法令纹很深,银框眼镜下的双目如同深渊一般黑的深不可测,神色冷峻,身材魁梧,比她足足高出两个头还要多,双目从左到右讲房间里的情况扫视了一遍,最终落到她的身上,一瞬间,脑海中的念头愈发强烈起来,虚无缥缈的“征服”二字食肉的蠕虫一般涌进男人的身体中,同他成为无二的整体,恍惚间她恍然大悟那幻象的由来,呼吸不由得一窒,寒意顺着脊髓散着麻意劝诫她做出退缩,屈服于无冕的君王,她下意识地想要跪下,可是她还是控制住了身体,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没让自己的害怕在神色上流露出一点。

两人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对方,时间似乎也因此减缓,直至男人抬手轻轻推了一下银框眼镜,道:“我是第二机关旧城区执事钟不寿,基于你的报案的特殊性,案件将交由我和我的小队处理,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阮烛汐从恍惚中缓过神来,点了点头,男人回应地微微颔首,动身从她身旁走过转进走入她捆着男人的厨房。她看着男人的背影,肩膀上突然打上来一只手,吓得她打了个寒颤。

“哎呦,不好意思,我没想到这样会吓到你。”顺声看去目光便正遇上一个少女关切的目光,少女看上去也没比她打上几岁身上穿着比男款风衣要修身不少的女款第二机关风衣,在她左胸前的位置同样戴着一个银色的双头蛇徽章,不过这只双头蛇口中所衔之物是一截葡萄藤,同时徽章也失去了审判十字的设计,转而是双头蛇自己同自己交叠成一个“8”的样子,这是代表二级探员的徽章,在她的背后,木门之外还有数个第二机关的探员一丝不苟地守在门口等待着地区执事的命令。

她尴尬地干笑两声,缓退半步让那女孩的手从她的肩上滑了下去,女孩并不介意地“呵呵”笑了两声“我们老大就是这样的,哪怕是看到喜欢的人嘴角上扬角度也绝对不会超过15度,所以他没有针对你的意思,你也不用害怕我们老大,他只是一个凶神恶煞的老好人罢了。”

“他这个样子还会有世俗的欲望?”阮烛汐忍不住调侃了一句,随即便敏锐地察觉到对话里的不对劲,她可以确定自己的情绪没看有流露出来,她是怎么看出来她在害怕的?

她正这么想着,回眸看向那个少女,那少女又未卜先知一样地抢在她之前开口说道:“对了,忘了介绍我自己了,我是第二机关二级探员伊莉希娅·安多,‘幻魇’法师,评估你的心理状态和情绪变化是我的本职工作,如有冒犯敬请见谅。“

“幻魇”是控制心理、梦境与幻觉的符文,通过这种符文解读出别人的情绪就跟她能开启“盲神视域”看见别的灵体一样简单,二者最大的不同就是她能看见对方灵体的全貌却不能单独对对方的“意识层面”展开分析,对方则恰好相反,可以对“意识层面”上的情绪变化进行分析或者捕捉到某些泄露而出的“意识碎片”直接捕捉到对方一瞬间的念头,但无论如何都看不见灵体的全貌,

听到对方这么说,她也只好默默地接受这种被人监视的感觉,点了点头表示接受,对方也很心领神会地对她笑了笑伸手在门外招呼了两下,便有两三个一级探员探员跑进房子里,开始到各个角落确定是否有危险存在,还有一位同着黑袍的修女走来她的身边,用充满“阳炎”之力的法术给她做起了治疗处理。

身上的淤伤处理完,几个队员也确定了房子的各个角落里没有危险,这时一直站在一边的伊莉希娅·安多示意她去到她的身边,然后又同他走到了厨房里。

厨房里,魁梧的男子保持着挺立的姿势走到那被捆在座椅上的男人身边,垂眸检查一番男人身上的伤口,捏着他的下颚细细打量了一下他额角上的烧伤,动作极小地蹙了下眉,抬手对着她身边的探员小姐轻轻一召,探员小姐便很熟练地走上前去,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炼金标准瓶。

“遇到我们老大和我,你就谢天谢地谢圣日的好好感谢吧。”说着她不是很客气地抬起男人的下颚,拔开手中药剂瓶的瓶塞,把当中漆黑的药剂全都灌进男人的嘴里,尸体般的男人这时再也演不下去,眉头立马蹙成一团,久久没能松开,与此同时,他的皮肤之下某种东西沸腾起来,他额角和肩膀上的烧伤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地速度修复起来,血痂脱落,新肉露出,皮肤生长,不出两三秒的时间,他的额角和肩膀上的烧伤便疗愈如初了,苍白的皮肤也渐渐有了些血色。

守在旁侧的钟不寿“钟执事”见男人的状态有所好转,抬起右手对准了捆在座椅上的男人,铁青色的辉光在他指间流转凝聚成一个无比繁密冗杂的符文阵列,接着,那阵列中某种虚幻的事物毒蛇般的蠕动起来,逸散而出的法力将阵列以前的空气蒸的沸腾,扭曲蒸腾之间,无数条虚幻缥缈的尖刺锁链如同触手一样从符文阵列里探了出来,小心翼翼又不掩贪欲地摸索着向男人靠近,被捆在椅子上的男人没有一点挣扎,缓缓睁开了眼睛,静静地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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