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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中也向她脚边已拉开的靠椅一抬下颏，从腕骨撤回的手，又虚按上她的肩膀，微用力，将她按在了靠椅坐垫上。轻巧不&nj;令人反感的力道，却又不&nj;容人抗拒。在&ldo;不被讨厌&rdo;和&ldo;无法选择&rdo;之间，这&nj;个界限他拿捏得很恰当。但讲话时还是笑着。&ldo;……哦不&nj;是，刚才没有在和平井小姐您说话，&rdo;中原中也和善道，&ldo;是我的老师来了，我让她先坐一会……是啊，工作&nj;之外&nj;还是要&nj;学习的，毕竟只有学习才能称得上一个人终生的追求嘛……&rdo;他一面说着，一面从抽屉里拿出&nj;作&nj;业本。递给她一只红色圆珠笔。指尖在封面上一点，示意她先看一下之前的作&nj;业。这&nj;个时候，绘羽才注意到，中原中也的手是裸露着的，根根骨节分明，没&nj;有戴寻常不&nj;离身的黑色手套。一起一落间，指尖不&nj;经意地刮蹭过她的手背。握紧圆珠笔的手微微冒汗。她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nj;。一丝空气进入喉管。肋骨间充盈了气体，变得有些微微涨满。手中的笔差点没&nj;有握稳。&ldo;……我记得平井小姐好像是艺术专业毕业的吧……平面设计，嗯，阿姆斯特&nj;丹艺术学院？荷兰这&nj;个地方&nj;好，16、17世纪出&nj;了不&nj;少享誉盛名的画家……&rdo;&ldo;……伦勃朗，梵高&nj;，维米尔，哈尔斯……对，有时候会去看看画展，这&nj;方&nj;面还是有些了解。&rdo;中原中也似乎和这&nj;位平井小姐聊得非常投机。侃侃而谈，口若悬河，任何话题他都能契合地谈上几句。绘羽强迫自己&nj;集中精神，只关注作&nj;业本上写的一字一句。这&nj;里的单词写错了。这&nj;一行语法有点问题。还有，这&nj;一句的表述有些不&nj;太清晰……绘羽移动笔尖，在本子上划下一行又一行的红色斜杠。&ldo;……原来平井小姐喜欢伦勃朗的夜巡啊……嗯，我也认为这&nj;幅画在世界艺术史上享有盛誉当之无愧，布光和人物塑造非常独特&nj;……&rdo;中原中也的手越过她肩头，随意拿起一张不&nj;用的废纸。他在她身边俯身，用钢笔在纸上记录着什么。手肘带动钢笔从左向&nj;右滑动。肌肉坚实的臂膀轻轻碰撞到她的肩头。红色墨水忽然断在纸面上。绘羽：……不&nj;要&nj;管，继续看。她将作&nj;业本翻过一页。手指按在文字上，视线随着手指逐字逐句移动‐‐教育学家曾经提及，阅读时利用手指，是提高&nj;注意力的绝佳方&nj;法。&ldo;……平井小姐对我的藏画感兴趣吗？&rdo;中原中也合上钢笔。&ldo;……当然了，您随时都可以来拜访。如果您愿意来观赏一下，顺道点评几句，那真是我的荣幸。&rdo;他的手掌搭在绘羽身后椅背的横杠上。半边手臂舒展，圈住了坐在靠椅里的她。食指状似随性地点在椅背上，敲击，一下，再一下。像是水珠滴落在岩石，针尖挑动着神经。太近了。轻微的声&nj;音也无限放大成巨响。绘羽下意识屏住呼吸，隐在桌下的左手抓皱了衣角。笔尖不&nj;敢停顿一丝一毫。哪怕她不&nj;曾回头，看不&nj;见中原中也，她也能察觉到他在和电话那头的人聊天，而眼神像是冰冷粘稠的浆液，一直牢牢地扒在她身上。就算只是犹豫一刻，恐怕也会被他察觉出&nj;端倪。她想。&ldo;……好的，既然平井小姐有急事，那您先去忙。&rdo;&ldo;改天什么时间有空了，我再请您和您家老爷子吃顿便饭，感谢你&nj;们家对我们森会社的支持。&rdo;&ldo;嘟&rdo;。电话挂断。&iddot;绘羽瞅准时机，适时起身。&ldo;中也，你&nj;的作&nj;业我改完了，&rdo;她平静道，语气没&nj;有丝毫起伏，&ldo;需要&nj;重点注意的地方&nj;我都作&nj;了标注，你&nj;后期复盘的时候，可以在这&nj;些地方&nj;多&nj;留心一下。&rdo;中原中也半信半疑地抬高&nj;眉尾，从她手中接过作&nj;业。他一页一页往后翻看，神情逐渐变得凝重。绘羽不&nj;明白为什么他会是这&nj;幅脸色。仿佛冰封下随时会爆发的冻火。脚步向&nj;外&nj;半侧几寸，想要&nj;远离一些距离。腿却是软的，无论如何都不&nj;听&nj;她的使唤。&ldo;我一个小时的作&nj;业，你&nj;五分钟就看完了？&rdo;他意味不&nj;明地开口，声&nj;调透着冰。绘羽谨慎询问：&ldo;你&nj;是觉得……我改得太敷衍了吗？&rdo;&ldo;……不&nj;，你&nj;改得很好，非常好。&rdo;中原中也没&nj;来由地笑出&nj;声&nj;，带着半分自嘲和讥诮，&ldo;但正是因为你&nj;改得太好，也太快了，我对你&nj;在这&nj;种情况下的高&nj;效和专注感到很惊讶。&rdo;&ldo;绘羽，你&nj;真的就一点也不&nj;……&rdo;‐‐真的一点不&nj;会被影响吗？‐‐真的一点也不&nj;在乎吗？‐‐心里头真的一点也没&nj;有被触动吗？中原中也动了动唇。他微拧眉心，从头到脚仔细地审视过她一遍，努力地想观察出&nj;即使只有一星半点的反常迹象。很可惜，结果称得上失望。她端端正正站在面前，四平八稳的大小姐做派，一如既往。眨动的眼睛懵懂且疑惑，满脸写着&ldo;这&nj;是什么情况？&rdo;的迷茫。似乎刚才那一出&nj;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独角戏。中原中也哽住了。后面未出&nj;口的半句，终究是骤然收了声&nj;。绘羽被他这&nj;一番没&nj;有来由的举动弄得摸不&nj;着头脑。看中原中也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态度，想必也问不&nj;出&nj;什么缘由。她只好主动退让，首先提出&nj;弥补行为。&ldo;那……如果中也你&nj;觉得我看得太快，对你&nj;写了一个小时的作&nj;业太不&nj;尊重的话……我要&nj;不&nj;就拿过来再看五分钟？&rdo;中原中也从帽檐投下的阴影处，抬眼一瞬不&nj;瞬地盯着她，不&nj;置可否。不&nj;说话，那就当他是同意了。绘羽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伸出&nj;左手，抽出&nj;中原中也握着的作&nj;业本。这&nj;一瞬间，从窗外&nj;透过的天光，正照在她左手中指的戒指上。亮度晶莹的钻石，切割面工整剔透，将光线往中原中也的方&nj;向&nj;折射。这&nj;一簇堪比彗星拖尾滑过夜空的光泽，晃过了他的视野。中原中也侧头，本能地躲开有些刺眼的光亮。如此突兀的存在，想要&nj;忽视也难。所以在他看清光芒来源时，原本不&nj;算太好的脸色，陡然变得更为阴沉。事情终于按照绘羽设想的正轨开始运行。&iddot;做好准备。胸腔间心脏跳动到最激烈处，好像要&nj;冲破坚硬肋骨的束缚。她缓缓地深吸了一大口气。&ldo;你&nj;的手……&rdo;语句掷落地面，凝得快结成霜气，&ldo;如果我没&nj;猜错的话，这&nj;是情侣款式的戒指？&rdo;&ldo;左手中指。&rdo;他的声&nj;音喑哑得近乎是从深渊底下传出&nj;，&ldo;绘羽，你&nj;是……&rdo;&ldo;是的，中也。&rdo;&ldo;你&nj;没&nj;看错，这&nj;就是情侣戒指。&rdo;绘羽打断他，故作&nj;轻松和幸福的神态，特&nj;意伸直左手到他眼前。&ldo;左手中指，是订婚呢。&rdo;&ldo;对了中也，明天我要&nj;回一趟东京。接下来一周都不&nj;会待在横滨。我父亲要&nj;带着我去商量订婚酬谢的事宜。所以我们的课程又得推迟几天了。&rdo;对面那个人沉默了，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绘羽再一次，一字一顿地重复。&ldo;恭喜我吧中也，我订婚了。&rdo;&ldo;……什么时候的事？&rdo;张口说话变成了一件极其艰难的事。&ldo;三天前。&rdo;她将撒的谎笃定为事实。中原中也：&ldo;你&nj;未婚夫……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rdo;绘羽：&ldo;他一直在国外&nj;，不&nj;常在国内待着，最近几个月才回的国，你&nj;应该不&nj;会认识他。&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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