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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么,那跟姑姑说说,小安都看了哪些书啊?”
小男孩偏着头,脆声答道:
“小安这几天都在看一部叫山海志的书,那书上说,这个世界好大好大,有好多的人,有各种各样的动物,各种各样的花草,有江河湖海,高山大泽,有风雨雷电,chūn夏秋冬,有好多好多小安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过的东西。星澜姑姑,这是真的么?我问母亲,她告诉小安说,那是写书的人编造的故事,是用来骗小孩子的,这个世界就是我从小看到的这么大,世界上所有的东西,就是我看到的这些。可是我怎么总觉得,那书上写的那些,都像是真的?”
星澜闻言,不自然的笑了笑,将小男孩紧紧搂在怀里,别过脸去,两行清泪自秀丽的脸庞缓缓滑落……。
幻景再次回到起初那座大殿中,星澜平静的坐在那把城主宝座上,容颜依旧一如往rì,似乎岁月从来不曾从她身上流逝,只是眼中,却平添了不少沧桑的气息。一个老妇人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摊着一张白绢,正在为她作画。看那画布上已经画了大半的画像,正是杨业几人在那殿中见到的被供奉着的那幅。
那老妇人边认真的画着,边轻声说道:
“澜儿,你rì子还长着呢,干嘛要急着准备这些!”
星澜闻言,望向殿外远处,叹息一声,说道:
“许多年前,我从没想过,原来活着也是一种痛苦。五百年过去了,当年城中千余门人,现在就只剩下寥寥二十多人了。我亲眼看着他们每一个人走完此生最后一段路,然后离开人世。这个时候,他们有的人一脸安详,有的人一脸解脱,还有的充满无奈,充满不甘……,不一而足。越到后来,我便越觉得害怕,害怕这个世界,姑且算它是世界吧,害怕这个世界最终只剩下我一个人,在这孤寂荒凉的死城默默等待死亡降临,每次想到这里,我便觉得毛骨悚然。好在,这一世终于要走到尽头了,这痛苦和恐惧,很快就要离我而去了。”
忽然之间,几人眼前的幻景犹如被击碎的琉璃一般,破碎开来,化作漫天碎片,随即消失不见。几人互相看了看,发现已经脱离了那幻境,回到了现实之中,凤倾雪害怕再生变故,连忙将手中铜镜正面朝下,放回了木匣内。
受那幻境中一幕幕幻景的影响,此时几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彼此沉默无言。半晌之后,杨业轻叹一声,说道:
“苦苦挣扎,只换来幽禁此地苟延残喘几百年,事到临头,又后悔当初的选择,何苦由来!”
“路是他们自己选的,怪不得别人。况且我们又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犯得着为他们觉得难过吗?要说难过,也该为我们浪费了几个时辰,却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没得到而难过。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许是觉着气氛有些沉闷,凤倾雪撇了撇嘴,岔开话题说道。
杨业知道她向来嘴硬,就算真的看完那些幻景,心里难过,也断然不会承认的,因此也不与她纠争辩,闻言点点头,说道:
“倒也不算一无所获,至少我们刚才看到了那叫陈阳的是如何离开这绝地的,这就是不小的收获,起码我们不用担心困死在这里了。走吧,去别处看看吧。”
几人走出了正殿,刚迈出几步,就忽然发觉眼前的月光忽明忽暗,闪烁不定。五人抬头看向空中,只见那漫天星斗全都拖着一线尾迹,向那轮新月靠拢过去,转瞬之间,天空中数不清的繁星就贴在那轮新月上,与那轮新月融为一体,将新月缺失的那一半补足,变成了一轮圆月。那圆月光影闪烁,数息之后,便颜sè大变,摇身一变,化作了一轮骄阳。整个蜃楼城内,立刻变得与外界的白天一半无二。整个过程极为瑰丽绚烂,想来这就是蜃楼城内的白天了。
几人呆呆的看着那轮骄阳,直到它shè出的光线刺得眼睛酸痛,才低下了头,程旺喃喃地说道:
“太神奇了!不愧是蜃楼城,果然是鬼斧神工!”
另外几人深有同感的点点头,唯有凤倾雪,向来喜欢同程旺斗嘴欺负他,虽然也觉得震撼,却绝不会苟同程旺的意见,闻言立刻嗤笑一声,说道:
“少见多怪!都天亮了,还不把你手里的油灯吹灭,很喜欢举着那破灯台么?”
程旺这才想起自己左手还一直举着那盏油灯,慌忙对着灯芯吹了一口气,想把那火苗吹灭。可是那火苗虽然被他吹的晃动不止,却仍是倔强的燃烧着,丝毫没有熄灭的迹象。程旺连续猛吹不止,那灯焰却光亮依旧。凤倾雪在一旁看的咯咯笑个不停,连腰都站不直了,直yù跌倒。程旺懊恼的瞪了凤倾雪一眼,尴尬的满脸通红。连一向冷漠少言的凤倾烟,也从斗笠下传来扑哧一声娇笑。杨业无奈地摇摇头,对凤倾雪说道:
“好了,你莫要老是捉弄他!”
说罢从程旺手中接过那盏油灯,伸手掐住灯芯,便立刻掐灭了那灯芯上的火苗。然后对程旺说道:
“这人鱼膏燃烧起来,风吹不熄,水浇不灭,因此才有了长明不灭的传说。但是这灯焰虽然sè呈银白,瞧着极其明亮,但其实却是冷焰,只要用手一掐就灭的。”
说完之后,将油灯交还程旺,杨业四处打量了一番,发现附近还有几处高大宏伟的建筑,便指着离几人最近的一座殿堂,说道:
“我们先去那里看看吧。”
五人之中,就只有杨业因为看过关于蜃楼城的记载,对这里情况更清楚些,其他几人,对此地都所知有限,因此闻言都没有反对,跟着杨业向那边走去。
第五十八章 蜃楼遗秘(十九)
() 几人来带这处大殿门前,发现大殿正门上的匾额不知道是因为岁月腐蚀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已经掉落在了门前地上。杨业俯身将那匾额抬起,翻转过来,只见匾额正面刻着“藏经殿”三个鎏金大字,那字上的鎏金,历经无数岁月的侵蚀,早已失去光泽,变成暗淡的枯黄sè。看到这三个字,几人都有些兴奋,几人来此,无非就是冲着蜃楼城内的法宝,丹药,功法这几样东西去的。蜃楼城当年能够威震天下,其功法自然有独到之处。将那匾额放到一边,杨业当先走到门前,推开了那紧闭的大门。大门刚一打开,便激起大片灰尘,向着几人扑面吹来,将几人呛得咳嗽不已,连忙掩住口鼻。杨业初时还以为是殿内久无人清扫,积满了粉尘所致,可是伸手一拂落在身上的灰尘,却发现并不是寻常浮尘,竟是不知什么东西燃烧过后产生的灰烬。等到门前灰烬落尽,几人往殿内一看,只见整个大殿内的地上,铺满了纸张燃烧过后的灰烬,许多还保存着燃烧前的样子,程旺一个喷嚏打过,门口附近的那些灰烬,就被震成了粉末,再也看不出之前的形状。几人面面相觑,半晌之后,凤倾雪恨恨跺跺脚,说道:“也不知道谁这么缺德,满屋子的典籍,烧的干干净净,连一个纸片也没有留下。”就连程旺也一脸失望的说道:“会不会是有人已经来过了,看过这些东西之后,害怕再有别人得到,于是就放火烧掉了。”杨业一直愣愣的看着满地灰烬,yīn沉着脸一语不发,直到听到两人的话,才摇头叹息一声,落寞的说道:“不会的,只看刚才那正殿之内供奉的历代城主灵位,井然有序,丝毫不曾被人打乱,就能知道在咱们之前,应该没有外人来过。而且你们看这殿内的情况,这么多的藏书和书架在殿内燃烧,整个大殿主体却没有丝毫损伤,明显是有人以法术控制着火势,不让火势蔓延殃及建筑,目的只是纯粹为了焚毁殿内的藏书。这一切,应该都是蜃楼城自己人所为,为的可能就是防止在他们死后,功法被外传,若是外人所为,哪里还去管是否会烧到别的。”凤倾雪点点头,愤愤的说道:“他们这又何苦由来,自己门派的人全都要死绝了,传承都不能延续下去,却还在担心功法外传,让别人学了去。”周子元接过话说道:“这就是气节,不像你们那些魔道中人,宗门覆亡,为了活命就带着功法秘宝投靠其他门派,没有一点骨气。”他指的就是当年魔道各派联合,偷袭大衍山太清观,却反被太清观一路反攻,灭尽各派,唯余极北之地的无极魔宫元气大伤,却终究保得宗门不失,成为魔道仅余的大派,其余各派余孽于是便纷纷携带本门功法奇宝,投靠了无极魔宫。无极魔宫在那一役之后,能够快速恢复元气,并且实力更上一层楼,全赖于此。凤倾雪闻言柳眉一竖,立刻大怒,冷笑一声,嘲讽道:“什么气节,门户愚见而已!若是这蜃楼城主当时肯服软将那连用处都不清楚的东西交出去,又岂会连累他满门上千人在这绝地幽禁至死?说白了还是为了一己之私,罔顾他人xìng命,还美其名曰气节、傲骨,真是虚伪之极。”杨业此时失望无比,再没有耐心看他们两人互相争吵,见状不耐烦的打断两人的话,说道:“都别吵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处,有那jīng力,还不如去别处看看。”两人闻言互相瞪了一眼,冷哼一声,别过脸去不再看对方。接下来,五人一连搜索了四座大殿,却一无所获,这些大殿里面,不是空空如也,就是如同那藏经殿一般,里面所有东西,都已经化为灰烬。看着内城的最后一座大殿,凤倾雪没jīng打采的说道:“原以为这里是个惊天大宝藏,可是花了那么多心思,吃了那么多苦来到这里,才发现根本就是一座空空的死城,早知如此,我才懒得搀和此事。那燕大胡子更是可笑,为了这子虚乌有的宝藏,不但杀了教养自己的师父,连几个伙伴也一并yīn谋害死,若是他知道来到此地,就只能看到这些,不知要作何想呢。我猜他一定哭都哭不出来。”凤倾烟冷哼一声,淡淡地说道:“当初是谁一门心思要来这里寻宝来着?”凤倾雪本就已经懊丧不已,闻言立刻看向凤倾烟,眼中寒芒大炽,寒声说道:“我有求着你来吗,自己死乞白赖的非要跟着,还有脸抱怨?”两人互相盯着对方,一动不动,一旁的杨业三人,却感觉到两人身上杀气弥漫,越来越盛。杨业心中哀叹一声,越发好奇两人之间为何竟有这般大的仇怨,凤倾雪虽向来看周子元不顺眼,可就算如此,也从来不曾像此时这般怒气勃发,直yù杀人。而凤倾烟,也向来冷静,就连当年在雾隐深渊内杀天河剑宗那人,也不曾有现在这般强烈的杀气。眼看两人之间一触即发,随时都可能生死相搏,杨业只得出言劝解道:“历尽艰辛,最终却是空欢喜一场,谁心里都不好受,都少说几句就是。好歹你们是同门师姐妹,这样斗起来,真要让我们几个正道的死对头看你们的笑话不成?”杨业话音一落,两人都扭头看向杨业,凤倾烟带着斗笠,看不到表情,凤倾雪的眼神中,也难以看出在想些什么。杨业被两人盯的有些不自在,有些心虚的说道:“都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凤倾雪不知为何,闻言突然咯咯一笑,紧绷的小脸忽然绽放娇媚笑意,说道:“走吧,去这最后一个大殿内看看去!”说罢理也不理凤倾烟,当先向大殿门前走去。凤倾烟冷哼一声,也收敛了杀气。
几人进去之前,因为前面在几座大殿的遭遇,便没有对这最后一座大殿抱有太大的期望。打开大门之后,发现里面情景果然不出所料,遍地都是各种刀枪剑戟,奇门兵器,还有各种各样的法宝。只是那些法宝,全都暗淡无光,杨业随手捡起一柄长剑,运力一抖,长剑便啪的一声断做两截,其余几人也都随手捡起了一些地上的兵器法宝,试了一遍之后,发现这些法宝早就已经全部失了灵气,化为俗物。也不知道蜃楼城的人是如何做到的,许多法宝本身材质特殊,本来就算失了灵气,放在世俗中,也是削铁如泥的神兵,可是现在,却全都脆如薄纸,稍一用力,就碎裂开来。凤倾雪看着满地的废铜烂铁,失望的说道:“蜃楼城的人做的可真够绝的,这些东西,连回炉重炼的可能都没有了。”杨业进来之前就有了心理准备,对此倒不觉得太过失落,查看过这里,确认没有任何价值之后,便向另外几人问道:“如今内城我们已经搜查过一遍了,外边那些房屋,还要去看看吗?”程旺一路上都是唯杨业之言是从,从来不肯自己拿主意,闻言便回道:“杨大哥你说怎样就怎样,我听你的。”周子元略一沉思,则说道:“还是去看看吧,照你所说,外面那些房屋,大多都是蜃楼城门下弟子的居处,这样的话,蜃楼城的人纵然要毁去宗门一切有价值的东西,也应该不会挨家挨户的冲进去翻箱倒柜,打砸毁烧。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凤倾雪闻言眼睛一亮,难得的与周子元保持意见一致了一回。杨业又看向凤倾烟,凤倾烟在此事上也耗费了不少心力,连追查宗门叛徒的事情都耽搁了下来,自然也不甘心就这样空手而回,便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赞同周子元的意见。杨业见几人都仍旧心有不甘,不肯死心,便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搜查过外边那些房屋之后再离开此地。只是外边不比这内城,房屋数量要远比这内城多,我们是一块行动,还是分开搜寻?”周子元闻言答道:“反正没什么急事要办,又不赶时间,怎样都行,我没有意见。”凤倾雪则大眼睛骨碌碌一转,说道:“我们可没有你这么清闲,还有重要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办呢,晚了就来不及了。这样吧,我跟杨业一块,你们三个一块,我们分头从这里向两边搜。这样一来两边都有我们两派的人在,方便互相监督,又不至于力量太过分散,万一有什么情况也好应付;二来两边同时去搜,也节省时间。怎么样?”杨业闻言也觉着这个主意确实不错,刚要开口答应,就听凤倾烟冷哼一声,说道:“既然彼此不放心,又害怕分散力量,那又何必分开来,干脆还是在一起的好。至于那件事情,几个月都耽误了,也不在乎这一天两天。”凤倾雪回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凤倾烟,说道:“这倒奇怪了,你以前不是挺着急去追杀那叛徒吗,现在怎么又不急了?”杨业见凤倾雪又出言挑衅,害怕两人再争斗起来,连忙接过话说道:“那就一块吧,想来这些房舍里面也不会有多少好东西,大致搜查一番就是,用不了多长时间的。”凤倾雪闻言看了杨业一眼,嗤笑了一声,不再说话。杨业不知她究竟为何发笑,但见凤倾雪终于安静了下来,没有继续刺激凤倾烟,总算松了口气,也无暇多想,便和几人一块朝着左边那些显眼的房屋走去。果然不出杨业所料,蜃楼城上千门人困在这座孤城之内几百年,早已将城内所有能用的东西消耗的一干二净,剩下的也都被毁去了。几人起初还心存一丝侥幸,可是接连搜寻了二十多处宅院之后,就彻底绝望了。接下来的搜索,也就没再报什么希望,只是挑那些宽广宏伟的建筑,走马观花的搜查了一番。待到搜查完毕,重新回到内城正门前时,正赶上那空中太阳重又分裂成一轮弯月和满天星辰。凤倾雪抬头看着夜空,眼神迷离,轻声说道:“如今这蜃楼城内,最神奇的就是头顶这片天空了吧,可惜却不能带走,也没有什么实用价值。”自从见到几座重要殿堂内那满地狼藉,杨业对此地已经不抱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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