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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隶双眸环顾,只见周遭的茅草屋棚破败不堪,上面布满了粘稠秽物,阵阵恶臭裹着霉气经久不散。奇怪的是每间茅屋门窗俱无,空洞的房门竟然以石棺堵塞,棺椁异常沉重,深陷淤泥之内,棺盖被雨水冲刷,闪着阴森冷芒,仿佛一张张狞笑之容,掘起源自心底的恐惧。
赵隶眉头深锁,缓缓道:“此村看似荒废经年,但木器却沉于水塘之中,并以绳索相连,应是为了趋避天火之灾,不可能多年无人打理仍可这般齐整,必是有人居住的迹象。但你我二人已然走了多时,却没见半个人影,甚至连脚印都没有见到分毫,既似有人,又似无人,着实怪异!”
常素娥现出萎靡神色,显得极为疲乏,补充道:“不只如此,既然农器一应俱全,保留得如此完好,却为何无有稻谷良田?此村房舍皆被石棺堵塞,不知是兖州风俗如此,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赵隶只觉得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整个村子诡异得不似人间之域,正色道:“这里分明便是一处聚阴之所,应是发生过瘟疫或是被强匪劫掠之故,村民为了求生所以溃逃一空,只留下了曾经生活过的痕迹。仙子深居宫中,也许对山下之事不甚熟悉,战乱年间粮草短缺,没有稻田实是不足为奇,至于农具,或许是防身之器也不无可能。但赵某有一事不明,就算是荒村,为何只见遍地的野兽尸骸,却没有人骨人尸,难道真的置于石棺之内?”
常素娥微微颔首,冷目注视着月下石棺,神色显得极为凝重,柔声道:“没错,城外尸横遍野,为何偏偏这座死村中无有人尸?简直不合逻辑,难免令人生疑。或许是村民临行前将尸骸藏于石棺之内,让灵魂永远驻守家园,足见对故土的一片热忱,赵公子若要知道真相,打开棺椁一看便知!”
赵隶伸手抚摸着冰冷棺盖,一种刺骨的冰寒萦绕指端,他觉得事情没有想的这么简单,摇首道:“不可,恐怕棺内暗藏玄机,行走江湖凡事须得小心,还是莫要勘探为妙。若是棺中真有尸骸,姑且不论是否死于瘟疫,我们只要掀开棺盖,都是不道德的行径,于乱世苟活者,皆为可怜之人,惟愿逝者安息,赵某实在不愿惊扰棺中亡魂!”
“想不到赵公子不仅思维缜密,还有一颗侠义之心,实是令本宫刮目相看!”月宫仙子轻抚额上碎发,侧头的一瞬,又见赵隶明亮如星的的眸子,他俊美得几乎模糊了男女,雪白的脸庞露出了一种漫不经心的成熟。
赵隶刻意避开常素娥冰冷中暗含炙热的目光,尴尬得道:“仙子过誉了,我们还是继续赶路,此地不宜久留。”
二人相互依附着再行数步,脚下曲径蜿蜒似河,无声无息得泄入了空濛密林,似乎黄泉鬼路走之无尽。两侧齐斩斩的茅草屋棚宛如雨后春笋,在肆虐狂风中与此地诡异的氛围保持着由始至终的和谐,整个村落固然颓败,却大得超乎了想象。
月宫仙子借着晦暗星光,隐约看到前方一落庭院在雨中斑驳着岁月的痕迹,残垣断壁中露出了一根根褐色木桩,支撑起紧闭的院门。此门年久失修,已然腐蚀出一人多高的巨洞,两人并排尚可横穿无碍,乍一看去像极了异兽血口,似乎随时都要贪婪得择人而噬。
月宫仙子面色过于苍白;竟然没有半点血色,说话已是气若游丝,颤声道:“恐怕毒已攻心,本宫再也走不动分毫,眼前这个院落恰巧无有石棺堵塞,本宫便在这里调息,赵公子,我们就此别过!”
赵隶看向常素娥憔悴的面容,怎可在其危难之时弃于不顾,正色道:“荒村中皆是以石棺为门,为何只有这里门窗洞开?莫不是有人刻意为之,引得仙子陷入绝境!”
“生死无别,本宫早已看淡,天下哪里还不都是一般?莫再犹豫,就是这里罢!”细雨不经意的洒落在常素娥花簪之上,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凄清韵味,与荒村的诡异氛围形成了一道大相径庭的绝美风景。
她雍容华贵;自有一副端严之致;令人不敢逼视。她说得如此坚决,赵隶便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搀扶仙子踏入门内,即便此去有死无生,亦是无怨无悔。
庭院中几落茅棚并联在一起,当中矮墙上兀自贴着殷红对联,上提“泽及后裔典万古,德昭乡里名千秋”,其下竟然陈着数列石棺,阴森森得尽数贴合在一起,此院哪里是什么住户,分明便是安放灵柩的义庄鬼宅!
月色晦暗,似乎在刻意规避义庄的阴森鬼气,赵隶始终觉得遍地的石棺仿佛在微微震颤,隐隐散发出摄人心魂的气息,仿佛随时都会有某些未知生物从中奔袭而出,欲阻拦误闯荒村的一切生灵。
第一百一十一章 无常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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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石棺没有堵塞住院门,竟然在院内整齐的陈列,此地并非住户,而是荒村义庄,我们还是另寻他处罢!”四周的空气变得愈发寒冷,似乎院里院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赵隶停下了脚步,打从心底讨厌这座看似荒芜的村落。
常素娥双眸莹然有光,摇首道:“你一个大男人,做事畏首畏尾,区区义庄鬼宅,有什么好怕的!石棺内皆是不言无语,不可行动的死人尸骸,无有灵魂者与砂石何异?你可知这世间也只有活人之心才是最毒最恶之物!”
赵隶被说得哑口无言,支支吾吾的道:“话虽如此,可……可此地阴气极重,恐怕……”
话音未落,一道乌芒势如奔雷的从石棺罅隙急射而出,速度之快,瞬息既至,赵隶惊慌失色,喝道:“仙子小心!”
未及多想,鸿羽立时由环鞘拔出,只听得声声脆响,细刃已然缠住乌芒,原来此芒乃是长索牵引的萃毒乌锥,赵隶承受不住这诺大的冲力,鸿羽被瞬间弹开,自己也跟着后退连连。
乌锥势不可挡,整根没入了常素娥的香肩之内,鲜血瞬间氤氲而出,猝尔长索绷得笔直,乌锥顺势拔出,只是一闪之际,再次隐没于石棺之内。
月宫仙子一声闷哼,忍着剧痛瘫软于地,伸手捂住洞穿的伤口,乌青鲜血沿着指缝激射若泉,她收定心神,面上竟然毫无痛苦之色,冷笑道:“这……这是黑部的追魂索,想不到翁湮灼还真是有心,始终记挂着本宫!”
棺盖蓦地弹开,重重得砸在淤泥之内,只见一个魁硕身影从石棺中缓缓站起,大步向着仙子走来,此人步伐沉稳笃定,长衣黑白相间,魂纸于腰际扎束为带,在雨中显得异常鬼厉。
他半身肌损,萎缩的肌肤焦黑片片,此人正是修罗地狱的勾魂司,游历于人间且无有轮回的黑白无常!
童彧一张俊脸半面邪魅,半面惊栗,大笑道:“仙子连中蛇尸二毒,仍能活到现在实属奇迹,童某也来凑个热闹,不知此毒能否要了仙子之命。”
赵隶反手抵住门框,方才止住脚步,亵、衣在雨中翻飞,他喘息着注视眼前的怪异男子,不解道:“你是何人?仙子身中剧毒,行动尚且不便,你究竟与她有何仇怨,竟然趁人之危,行此下三滥的偷袭之举,还有没有江湖道义?”
童彧素来不言无语,薄情寡态,如同行走的尸体一般,他满脸的冷漠神色,一动不动的望着月宫仙子憔悴的面容,缓缓道:“这是本教教内之事,无需外人插手,不想死的就快些离开,若是你一心求死,便速速报上名来,生死簿中也好再添一人!”
赵隶虽然不识童彧何人,但听到“生死簿”三字,心下不由得一凚,阎摩罗王在江湖中地位尊崇,江湖名宿尚且闻风而丧胆,其实力必不在月宫仙子之下。反观此人装束,应是阎摩罗王的亲信之人,遂拱手道:“在下赵隶,与仙子并不算熟稔,但即便是偶遇之人,赵某也决不会坐视不理,岂能眼睁睁的看着有人为非作歹,滥杀无辜?”
“无辜?常素娥杀人之时,你恐怕还在襁褓之中,你又如何了解仙子为人?不要看到美人儿便是神魂颠倒,枉自送了性命多有不值!不过这厮口气倒是不小,你可知道童某的身份来历?”黑白无常眼射寒星,似乎不含任何人世的情愫,杀伐之意愈加的浓烈。
常素娥面白如霜,回首道:“他是本教的勾魂使,定是来取本宫的汉玉九龙佩,赵公子,你绝不是他的对手,快些走罢,此事与你无关,本宫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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