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堆积如山的垃圾里生活过。毕竟,老鼠也有生存的权利,就像所有的人一样。但显然那条狗不懂这个。猎杀是深植在它孱弱肉体中的一种本能,所以不能从道德上谴责它。不管怎样,这些老鼠着实让他害怕,这些家伙不像它们那些在地球上的同伴,它们灵敏的前爪能够——而且已经——成为一种凶残的武器,而且它们还很聪明。伊格纳茨面前是一台自动拖拉机锈蚀的残骸,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它被扔在那里有好几年了,从来没人来修一下。在这期间,伊格纳茨的15个孩子(也可能是16个)在上面玩耍,他们使用它上面残存的通讯线路互相通话。
他看不见他要寻找的东西:一个空塑料牛奶盒。今天早晨他要用它来生火。如果找不见的话,他就得打碎一块木板。在他的棚屋旁边那一堆小山似的被丢弃的木材堆里,他开始翻找,他想找一块比较脆弱的木板,把它靠在棚屋门廊上踩碎。
早晨的空气很冷,他打了一个寒战,这时他真希望没有丢掉自己的羊毛夹克。在一次长途跋涉中,他躺下去休息,把夹克垫在头下当枕头……当他醒来后,他就把它落在那里了。当然,他想不起来把它丢在嚷了。他只是模模糊糊记得夹克的位置朝向阿道夫维尔,大约有10天的路程。一个女人从旁边的棚屋里出来,向一头闯进菜园的白色大山羊暴怒地大嘁大叫——她曾经是他的女人,但是时间很短。在和她生了两个孩子之后,他厌倦了她。山羊继续吃着,女人追上了它,它轻快地扬起后腿,又跳开了,让她抓不着。甜菜叶子还在它肚子里摇晃着。一群鸭子被它惊着了,吓得叫着四散奔逃。伊格纳茨笑了起来,鸭子们把情况想得太严重了。他砸碎了一块木板准备用来生火,然后转身回到棚屋,那群猫还跟着他。他在它们到达之前关上门,只有一只猫设法挤了进来。他蹲在那只铸铁垃圾焚烧炉旁边,开始生火。
他现在的妻子埃尔西,睡在厨房的桌子上,身上盖着一堆毯子。在他点着火,弄好咖啡以前她是不会起来的。他不怪她,在这样寒冷的早晨没人愿意起床。甘地镇在早晨要很晚才会热闹起来,当然除了那些彻夜游荡的希布人。
一个裸体的小孩从棚屋中惟一的卧室中走出来,站在那里,吮着拇指,静静地看着他生火。
从孩子身后传来电视机的嗜杂声,有声音但是没图像。孩子们不能看,只能听。我该修一修它了,伊格纳茨自言自语着,但是他并不急,在位于达‘芬奇高地的这颗星球的电视插转台投入运行以前,生活比现在要简单。
当他开始煮咖啡时,他发现用来煮咖啡的锅不见了。他没有浪费时间去找,而是开始用开水冲咖啡。他用丙烷炉烧了一锅水,水一烧开,他就把水冲入一大把磨成粉的正里。温暖浓郁的香味充满了棚屋,他欣慰地闻着这香味。
他坐在炉旁,闻着咖啡的香昧,听着炉子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感受着炉火的温暖,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渐渐发现他产生了幻觉。
他被吓住了,呆呆地坐在那里。这时,那只挤进来的小猫设法爬上了水池,在那里它发现了昨晚扔掉的剩饭——它贪婪地吃着,此情此景和其他的情景、声音混合在一起,使幻象越来越强烈了。
“早餐我想吃麦片粥。”光屁股孩子在卧室门前宣布。
伊格纳茨·莱德伯没有回答。现在,幻象把他带到了另一个地方。或者更恰当地说,一个虚幻的境界,没有空间维度,不是这儿也不是那儿。从时间的角度说——
好像从来就是如此,但是就这一点而言,他并没有什么把握。也许他看见的一切根本就不存在,根本就没有开始,而无论他做什么,也没有结束,因为它是如此的广大。也许它已经完全不受时问的约束。
“嘿。”埃尔西睡眼惺忪地嘟囔着,“我的咖啡在哪儿?”
“等一下。”他说。
“为什么要等?我能闻见它。该死!它在哪儿?”她挣扎着坐起来,把毯子扔在一边。她的身子赤裸着,乳房挂在胸前,“我觉得很难受,想吐。我想你的那些小子们都在浴室里。”她从桌子上溜下来,从屋子里蹒跚着走出来,“你为什么那样站在那儿?”她问道,狐疑地在浴室入口停住。
伊格纳茨说:“别理我。”
“‘别理我。’笨蛋——我住在这儿是你的主意。我从没有想过要离开弗兰克。”她走进浴室,使劲关上门。门又弹开了,她用脚把门关上。
现在,幻象结束了。伊格纳茨失望地转过脸,将咖啡端上桌,把毯子推到地板上,摆上昨天吃晚饭时用过的两个杯子,将壶里的咖啡倒进杯子,泡得膨胀的粉末漂浮在每一个杯子的表面。
埃尔西在浴室里说:“怎么回事?是不是又是你所谓的恍惚状态吗?你看到了什么?上帝?”她感到无比厌恶,“我不光是和一个希布人住在一起,我还不得不和一个有幻觉的人住在一起,就像一个斯基兹人。你是希布人还是斯基兹人?你的气味像一个希布人。你就承认吧。”她冲了马桶,从浴室里出来,“还有,你像曼斯人那样爱发脾气,那是我最恨你的地方,总是无休止地发脾气。”她找到咖啡喝起来,“这里面有渣滓!”她狂怒地向他大喊,“你又把煮咖啡的锅弄丢了。”
现在幻象已经消失了,他很难再想起来它到底是什么样子。这些幻象有一点让人搞不懂:它们和普通的世界到底有什么样的联系呢?他经常问这个问题。
“我看到了一个怪物。”他说,“它走在甘地镇的土地上,把它踩得粉碎。甘地镇不存在了,留下的只有一个空洞。”他感到悲哀。他热爱甘地镇,甚过这个星球上的任何一处所在。同时他也感觉到恐惧,甚于他一生中的任何时刻。可是他无能为力,没有任何办法阻止这头怪物。它将到来,把他们一网打尽,甚至包括是头脑聪明、精力永远旺盛的强大的曼斯人,还包括那些竭力保卫自己,抵抗那些真实或者虚幻的危险的佩尔人。但是还有比这更可怕的幻象。
在怪物的身后有一个邪恶的灵魂。
当这个邪恶的灵魂像一个亮晶晶的腐烂的胶状物一样爬到这个世界时,他看见了它。它腐烂了所有它接触到的东西,甚至包括贫瘠的土地,光秃秃的植物和树木。只需要一杯大小,它就足以使整个宇宙腐烂。它是一个充满欲望的生物。
所以两个邪恶的东西降临了,一个是摧毁甘地镇的怪物,除它之外还有一个邪恶的灵魂。它们彼此分开,各行其道。怪物是女性,邪恶的灵魂是它的配偶。并且——伊格纳茨闭上眼睛。幻象的这一部分使他感到恐惧。它们之间将进行一场可怕的战争。这场战争并非正义和邪恶之间的战斗。它们是两个彻底被污染了的同样邪恶的物体之间的一场隐形的、茫然的泥沼中的争斗。
这场争斗会降临到这个世界,结果很可能是一方死亡。它们正在走近,有意要把这里作为战场来进行这场无休止的战争。
“煮几个鸡蛋。”埃尔西说。
伊格纳茨不情愿地在水池边的垃圾里找到一盒鸡蛋。
“你应该洗一洗昨天用过的煎锅。”埃尔西说,“我把它放到水池里了。”“好的。”他打开冷水,用一大堆卷在一起的报纸擦洗煎锅沾满污垢的表面。
他想,我能影响这场争斗的结果吗?如果有菩的力量出现,会影响结果吗?
他能够召唤他所有的精神能力试一试。不仅是为了这个星球和这些家族的福祉,也是为了这两个可怕的生物自己。也许由此它们将卸下负担。这是个值得考虑的念头,他一边洗着煎锅,一边默不做声地掂量着这个主意。告诉埃尔西有什么用,她只会让他滚开。她不知道他的力量,因为他从来也没有告诉过她。当情绪好的时候,他会穿墙,读懂别人的心思,治疗疾病,让恶人生病,影响气候,使植物枯萎——如果情绪好的话,他几乎无所不能。他有如此的本领是因为他是圣徒。
即使是爱疑心的佩尔人也认为他是一个圣人。这个星球上的每个人都认为他是一个圣人,包括那些忙忙碌碌,蛮横无礼的曼斯人,当他们暂时停下他们的活动,抬头注意到他时,他们也这样认为。
伊格纳茨意识到,如果有谁能够把这颗星球从这两个近在咫尺的肮脏的生物中拯救出来的话,这个人就是我。那是我的使命。
“它不是宇宙,它只是一颗卫星。”埃尔西说,毫不掩饰她的蔑视。她站在垃圾炉前,穿上昨天夜里脱下的衣服。这些衣服她已经穿了一周了,现在伊格纳茨饶有兴趣地注意到,她正在变成一个希布人,几乎已经是十足的希布人了。
变成一个希布人是一件好事。因为希布人已经发现了一条纯粹的道路,已经舍弃了不必要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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