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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1页）

那是世界上最令人不安的颜色，像它所代表的血统一样，贪婪地吞噬着他眼底的光和热。当最后一点黑色都褪去，那双眼睛里曾经有过的温柔也永远消失在他毫不留恋的转身里，光幕崩塌，地动山摇。

从此这世上再没有狮鹫，虫族迎回它们的王者，从时空的间隙里离去。失去庇护的亚特兰蒂斯从大海深处升起来，重新回到恒星的光芒之中，回到人类的视野里。

修带着他的部众离开，蚁族的女王为他带走了整支军队，让整个亚特兰蒂斯陷入空防。栖提着阔剑冲进漫天的虫影里，一往无前地杀向漠然转身的修，我想追上去，却发现自己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天边裂开一道时空缝隙，将栖卷入时空乱流中，然后彻底失去意识。

再醒来，已经过去了十年。

再醒来，就是沧海桑田。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十年生死两茫茫。

这么一走神，手上的动作就渐渐慢下来。

冯斯特没注意到我的异样，嘴里咬着的香烟燃到尽头，又点燃了另一根，眯着眼在帐篷里吞云吐雾，把周围搞得乌烟瘴气。我们之间的话题依旧在继续，他正回想着当年的卡尼尔，一脸唏嘘：&ldo;啧啧，时间就是把杀猪刀，当年明明是一只手就可以提起来的小正太，一眨眼就变成了不可爱的大人。&rdo;

这个一脸落魄相的男人让自己的目光穿透了烟雾，落在我脸上，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朝我点了点，&ldo;你也一样，幼年体明明是活泼可爱的少年人，一变成年体就让人看着蛋疼。&rdo;

我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等下文。

冯斯特咳嗽两声，在废弃的纸盒里抖落烟灰，总结道，&ldo;跟修一样，就知道装深沉。&rdo;

我点点头，垂下眼，拿食指弹了弹锋利的军刀，回道：&ldo;其实，我这是不适应。&rdo;

在别人看来，生命里可能又少了宝贵的十年；对我来说，不过就是做了一场梦的时间。

梦醒了，人就长大了。

我还记得修说过，等我进化到超a级，身高就会超过一米八。

现在看来，他果然没骗我。

离开城堡之前，我看了看镜子里陌生的青年，如果这时候站在修身旁，正好是微微抬头就能注视他双眼的高度。抬起手臂可以搭到他的肩膀，稍稍倾身就能顺利地亲吻。超a级的体质所能容纳的力量像大海一样浩瀚，又像溪流一样温顺，不像少年时期那样难以驯服。如果还在他身边，再遇到麻烦就不用再憋屈不已地让他护着，在他受伤的时候也可以笑得一脸得意地挡在他身前，说一句&ldo;想动我的人，先过我这关&rdo;。

问题是他不在。

栖不在，蛋不在，修不在。

我很不适应。

冯斯特吸了一口烟，又吐出来，眯着眼道：&ldo;你现在好歹也是亚特兰蒂斯的精神领袖，别这么任性。&rdo;

……精神领袖个毛线，你见过有人一天到晚追着他们家精神领袖要求配种的吗？

我装作没听见，随手揉了揉被整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想着是不是该去虫族的卫城里光顾一下他们理发店的生意，嘴里问道：&ldo;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事，一觉醒来就过了十年，身边的人都不见了。&rdo;

冯斯特在纠结得看不清脸的胡子里皱起眉毛，如果没仔细看的话，我还真发现不了这个隐蔽在一团毛发中的另一团毛发的小动作。最后他摊开双手，用一种很无所谓的语气问道：&ldo;那你想怎样？你也看到了，我这里可住不下第二个人。&rdo;

我去，就算你花钱请我住我也不干。

短暂的沉默中，他打了个哈欠，说道，&ldo;虽然亚特兰蒂斯的死活已经跟我关系不大，但那里毕竟有你的责任，一味逃避也不是办法。&rdo;

&ldo;别什么东西都往我身上推。&rdo;我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ldo;我唯一的责任就是把人带回来，别的我一概不认。&rdo;

这回换冯斯特陷入沉默，感觉间隔了很久他才开口道：&ldo;小key‐‐&rdo;

……说清楚了，谁是小key啊。

他放缓了语速，用一种跟一个小毛头解释为什么一加一等于二的语气耐心地道，&ldo;我知道你连头发都没剪就跑这里来是想干什么，可不管你承不承认都好，修已经不记得你了。&rdo;

我冷静地回道：&ldo;事实上，我记得他就够了。&rdo;

冯斯特有点哭笑不得，摇头道：&ldo;你真是固执。&rdo;

&ldo;别有空说别人没空看自己，大叔。&rdo;你冯斯特要是不固执，会在这种鬼地方一待就是几十年？我盯着他的眼睛，没有继续揭伤疤，放低了声音道，&ldo;反正他以前也没表现得有多爱如cháo水，与其要等他先说出那句话，不如我厚脸皮一点算了，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rdo;

冯斯特觉得我走入了一个误区，严肃地强调了一句：&ldo;这不是厚不厚脸皮的问题，而是虫族根本没有感情。&rdo;

我坚持道：&ldo;他是狮鹫。&rdo;

冯斯特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冷硬：&ldo;曾经是，不过现在不是了。&rdo;

我决定跳过这个话题：&ldo;这个不重要，我又不是因为他是狮鹫才爱他的。&rdo;

颓废大叔的怒气值瞬间上升到顶点，咬牙道：&ldo;我们跟他们不会善终！&rdo;

我点头表示理解，心里却没有别的感觉：&ldo;我也没想过要大家化干戈为玉帛，这十年来我可不只是在无忧无虑地睡着小觉流着口水。&rdo;接受完大陆的传承记忆，我比谁都清楚这两者之间隔着的是怎样一道鸿沟。死一两个人是不顶事的，只有哪一方全死光了，仇恨才有结束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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