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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第1页）

杜微言下意识的上前了几步，就站在他适才站的地方。而她的脑海里始终有着一副剪影，白衣的男人发丝清慡，微仰头的时候背脊挺直，骄傲而孤寂。这样的身影在这个弥散着cháo湿、光线阴暗的后殿里显得这样卓绝。

杜微言站到壁画前时，有数秒的时间一直在恍惚，以至于难以辨识这画上斑驳的图案究竟代表了怎样的含义。

她睁大眼睛观察，许是因为氧化的关系，壁画的色泽已经有些黯淡而生出黑色。右下角被剥蚀了大块，只剩下粗粝的层岩。夏朵曾经告诉她：&ldo;扎布楞就是倚靠一块完整的巨岩凿空出来的。&rdo;从这样的细节来看，果真如此。

这样近乎残破的画，原始碎裂的线条，像是直劈进人心深处，杜微言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惊心动魄。

第一幅，画上的那一个人，一手往前，似是在承接着什么。他的身后，黑雾滔滔，席卷而来的是一种绝望而沉闷的气氛，像是一头暴怒的巨兽，能吞噬天地。

第二幅，构图中央的人看得出是个女子，身段柔软，像是一片纤云，飘飘荡荡的立着，她的手似乎在轻摆，而随之拂起的，有金色的浅泽光线，是黯沉的墙上唯一的亮色。

……

她还要仔细的看下去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这可能就是阗族的神话。他们以赞歌的形式一代代传承下去，可惜的是，以杜微言目前的语言水平，她听不懂那些时而荡气回肠、时而婉转温柔的民谣。而每次她问夏朵，夏朵总是坚决的摇头：&ldo;那不是神话，那是我们的源头。对不起，微言，我不能这样随便的说给你听。&rdo;

这一瞬间，分外的丧气，手头的资料如此零碎，杜微言想不出一个框架，可以让它们变成一项足以震惊学界的研究成果。

出了扎布楞，外头的阳光有些刺眼。而夏朵正四处找她：&ldo;微言，你去哪里了？我们回家吧，晚上可以去木樨谷。&rdo;

杜微言随着她走了几步，慢慢的说：&ldo;我过几天可能就回去了。夏朵，这些天谢谢你。&rdo;

夏朵没听清，回头：&ldo;什么？&rdo;

她便抿唇笑笑，说：&ldo;没什么。&rdo;又略略的振奋了情绪，问夏朵，&ldo;你见到莫颜了么？&rdo;

夏朵乌黑的长发在金色的阳光下灿灿的生出光芒来，她笑嘻嘻的说：&ldo;当然没有。莫颜从来不会告诉我们他是谁。&rdo;

杜微言忽然想起了后殿里那个男人，莫名的问了一句：&ldo;他……和你们长得一样么？&rdo;

夏朵&ldo;噗嗤&rdo;一下笑了：&ldo;当然。他不是妖怪。&rdo;

&ldo;可你没见过他，你怎么确定呢？&rdo;杜微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知道夏朵无法回答这些问题，可她就是不依不饶，&ldo;你们谁能证明真的有莫颜在呢？&rdo;

夏朵微微咬了唇，有些生气了，脸颊上洇出浅浅的红晕。

&ldo;有人见过的。莫颜……是最好看的人，谁也比不上。&rdo;

&ldo;那他究竟是人，还是神？&rdo;

杜微言忽然有些醒悟过来，她这是在干什么？在试图用自己的观点去说服另一个人？其实在她一直以来的观念里，强迫别人去接受既成的观点，不啻于□另一个人的思想。更何况是这样一个没有接受过系统教育的少数民族姑娘？

典型的以强凌弱。

&ldo;夏朵……对不起。&rdo;她讷讷的说，&ldo;我只是有点好奇。&rdo;

夏朵看了她几眼，微笑着说：&ldo;没关系。我们去木樨谷吧，上次叔叔他们说，是在月湖那边见到了她。这下你就能相信了。&rdo;

杜微言站在街道上，眯起眼睛打量这座此刻显得分外宁静的小镇。她听到自己心不在焉的答应：&ldo;好啊。&rdo;

所有的烦恼，在晚上见到月湖的时候，都烟消云散了。

柔软淡黄的月光铺洒而下，一方如琥珀的碧潭，纤尘不染的空灵之景。身边是喧闹的人声，还有焰焰的火光不时的窜起，将树影烘烤得如同精灵般舞动。

杜微言在接到旁人递来的酒碗时愣了愣，夏朵欢笑着向她解释：&ldo;这是我们的桂花蜜，是用上一年酿下的桂花浆汁做的。微言你试试。&rdo;

因为口味极好，又不显酒性，杜微言一口气喝了很多。最后一个年轻人上来邀她去篝火边跳舞，她微笑着认出这就是在扎布楞外盯着自己看的那个人。她向他摇头，然后举着酒碗往湖边走去。

有人在月湖边用原木修了长长一条栈道，糙木的气息带着新鲜的腥气，和着水色扑面而来，让人胸口云翳顿开。

等到再也听不见分毫烟火的喧嚣时，杜微言已经往木樨谷里走了很远。湖水极静，只有石壁边的淙淙滴水，像是落在玉盘上的冰粒，剔透可人。

杜微言脸上泛起了淡红，酒力一阵阵的涌上来，她忽然有大喊大叫的冲动，于是将双手围在口边，向着湖水大声呼喊：&ldo;有人吗？&rdo;

有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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