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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落雁楼前缓缓停下。
我整一整衣衫,拂了拂有些凌乱的发丝,虽知自己必然憔悴得很,也顾不得了。
早有鸨母过来迎接,但见得前面是个清素衣衫略带病色的女子时,却怔在那里,欲待喝问,但我衣着佩饰俱是不俗,而身后顿珠等人俱是带兵器的,一看就是会武的,哪里敢轻易招惹,只是拦在门口陪笑细声问:&ldo;姑娘,您来找人么?&rdo;
我微笑道:&ldo;落雁现在在哪里?&rdo;
鸨母陪笑道:&ldo;可不巧了,今儿她给工部的张大人接府上侍宴了,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呢!&rdo;
我瞧了顿珠一眼。
顿珠立刻取了一块金子,扔给鸨母,冷冷说道:&ldo;妈妈,听我们小姐的话,有你的好处,如若不然,信不信咱们今儿拆了你这破屋子?&rdo;
我只淡淡笑道:&ldo;妈妈,放心,我只是痴爱琴艺,闻得落雁姑娘琴艺高明,来听听琴而已。妈妈只要照常安排接客便好,又管来客是男是女?&rdo;
鸨母看看金子,又看看我们,嘴角的笑容有些扭曲:&ldo;其实,寻常若来见落雁,倒也不难,这么些金子,就是买她十夜也是够了。只是这两日却有个煞星在,凭他是谁,也不敢招惹他呢。姑娘真要见落雁,隔上几天,等这煞星不在了,再来瞧她好不好?&rdo;
我继续微笑道:&ldo;是么?有这么煞星?这么样厉害?&rdo;
鸨母四下瞧了瞧,指着门内道:&ldo;咱们这样的小户ji家,原不抵花月楼那样的官家ji院人数众多花团锦簇,不过一两个出色些的撑着台面罢了。这煞星一来,但要有来与他与争竞的,都给他打走了。你且瞧瞧去,把这院子里冷清的!连原来找小雁她们几个丫头的恩客都不敢来了!&rdo;
她神秘兮兮凑到我耳边,道:&ldo;是有名的杀人魔王纥干承基呢!他杀过的人,只怕状元楼厨师杀过的鸡还多!&rdo;
我举步往内便走,道:&ldo;我么,倒还真好奇了,很想见见这煞星哩!&rdo;
鸨母大急,见我进去了,又要来拉,却搁不住顿珠又将黄澄澄的一块金子塞在她怀里,跺着脚道:&ldo;姑娘,是你自己要进去的,吃了亏,需怨不得我。&rdo;
我恍若未闻,已来到屋中,四下打量。
果然冷清得很,一个客人也不见,只两个小丫头,见了鬼似的看着我。
四面晃着几盏如豆的油灯,将阴暗而华丽的屋中陈设阴影幽幽倒映在黯淡的青砖地面上,我踏着那青砖一步步走着,心头也越来越黯沉。
楼上,有间屋子特别明亮,透过半掩的门扉,看得见儿臂粗的红烛高烧着,却听不到一丝声音,不论是男人女人的话语,还是据说极精妙的琴音。
这样的死寂,和死寂中带着阴冷的气息,不该属于繁华著称的ji院,不管这是不是一家独门独户的小小青楼。
我向鸨母苦笑:&ldo;这里,一个客人也没有?&rdo;
鸨母指指楼上,悄声道:&ldo;都给他赶走啦!前儿有位吴公子来,不过多说了两句,他一剑挥去,就帮人家剃了个光头,连尿都给吓出来了!&rdo;
&ldo;他真疯了!&rdo;有种说不出的愤恨和怒气夹着说不出的凄凉涌到心头,那红烛高照下,纥干承基正和那落雁做着什么好事?
我走到旁边的青玉案前,提起案上偌大的青花瓶,细细赏玩。
鸨母只是忐忑看着我,紧握着金子。
我冲她笑了一笑,将青花瓶高高举起,狠狠砸下,砸在青砖铺就的地上。
清脆的破裂声,如新春的一声巨雷,炸响在死寂的落雁楼,鸨母大叫一声,惊得面孔发白,指着我,又指向楼上那一处的明亮,说不出话来。
那高烧的红烛仿佛晃动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有一道阴影在门内闪过,伴着冷冷怒喝:&ldo;谁在吵?&rdo;
寒光闪过,年轻的剑客只穿了贴身小衣,凌乱着头发,披了件黑色丝质外袍,提剑出现在楼梯口,狠狠望向我,然后惊愕地呆住,不自觉地将袍子紧了一紧,掩了掩胸口暴露的肌肉。
一声娇慵的叹息,一个披发的美人,扣着衣带,倦倦走到纥干承基旁边,扶住他瞬间变得僵硬的肩,向我凝眸而望。
那是怎样的一对眸子!妩媚,却清冷,带着洞彻世事的疲倦,和繁华落尽后的萧索,似有情,若无情,透了淡淡的悲哀,微微的无奈,看来好生熟悉!
熟悉得就像镜子里倒映着的我自己的瞳孔。
&ldo;早说了路归路,桥归桥,你还来干什么?&rdo;给那女子扶住肩,纥干承基似乎神智清醒了许多,嘲讽地看着我,道:&ldo;莫不是嫌寂寞,找不着男人了,所以也想投身到青楼来?&rdo;
顿珠喝道:&ldo;纥干承基,你敢这样侮辱我们小姐?&rdo;
纥干承基收了剑,不知从哪里摸了一葫芦酒来,狂笑道:&ldo;她是你们的小姐,可不是我的小姐,给我骂了,也只好白给骂了!&rdo;
那身畔的女子,‐‐必是落雁了,轻轻握住纥干承基的手,媚笑道:&ldo;少喝一些哦,纥干公子,呆会,还要继续……&rdo;
她格格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可惜她笑起来时太过谄媚俗艳,反破坏了那份自然的清冷气质。
纥干承基却大笑拥住落雁,道:&ldo;放心,别说是你一个,就是再加上下面这个自认高贵的名门闺秀,我也可以让你们舒坦到天亮!&rdo;
他嘴角的讥讽更浓,笑对落雁道:&ldo;你知道么?这个女子,可是洛阳最有名的飞云庄三小姐,可是,&rdo;他狂笑道:&ldo;她和你又有什么区别!她甚至远不如你这般温柔可人,心地善良!她是个带了美丽面具的魔鬼,你信不信?&rdo;
落雁有些惊讶地看着我,然后轻笑,带了一抹研判般的有趣表情,静静瞧我。
我咬住唇边,只看着这个男子,悲哀无尽地看着这个一度爱我护我如掌中宝般的男子。有咸甜的腥味,从牙fèng向上延伸,凝在舌上,刺入肺腑,又从唇边慢慢溢下,却是自己的唇边给咬得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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